【四十年青春物語後記】
我跟許多學院朋友經歷最近的選後風波都有很深的自我檢討,是不是平時沒有扮演好自己應盡的角色,才讓社會的不理性走到這種地步。我自己作為一個社會學者,更是對於社會學這幾年走偏了的歪風,引以為戒,對自己幾年來沒有能站出來批判深深自責。
傳播媒體本身越來越不能扮演好幫助社會走向理智思辨、清明討論的平台。中時、聯合本身也是有其立場,而且學者要在瞬息萬變、以電子聲光媒體為主宰的傳播環境中、在「上架」、「下架」的小小縫隙中迅速回應並獲得發言機會,其實需要一種很不同於學院對話的作業習性,這幾乎是要經歷一番自我改造才能辦到。
最近,最讓我覺得難過的,是一些學者混淆視聽的言論(像趙剛昨日在中時的那篇激情之作),還有一些我本來還相當敬重的學者(如馮建三)似乎未加細思的動作(如幾乎以社團的規模集體地聲援廣場小橘花)。
但是,我在像你這樣的留言,在街上聽許多一般市民樸素的思辨討論中,也看到了信心。我們的電子媒體使用SNG不斷地、不成比例地、以灑狗血的方式播報一小部分人的舉止,等於綁架了整個社會自我檢視的契機(像一個超級扭曲的哈哈鏡),但是在脫離電視之外,台灣終究還是個講道理的社會,淺藍與淺綠平和地生活在一起,靠的是有分寸、相互尊重的、文明社會的默契約束。
所以,我在想,我們只有把視線從螢幕拉開,回到四周的現實社會,直接面向尤其是閱讀的公眾(reading public),才能夠重拾存在你我之間對理性思辨的信心。
我也不相信台灣這一代的年輕人,都像廣場上那幾位思考與行動都失去分寸的小橘花。我真的很希望這一代的年輕人能夠拿出這一代年輕人審慎思辨、進退有據、懷抱理想、堅持理性對話的世代形象。畢竟,這個社會的未來在他們手上;正是在這一點上(而不是在學生當下的現況),人們幾乎接近鄉愿地對他們的言行投射著「純潔」與「自主」的期望。相對地,那些原本早該退入歷史、卻仍頑強抵抗的政客,會說出瘋狂、邪惡的妖言,並不令人驚訝。
雖然被一些我所不屑的所謂「進步學者」給混淆了,但我仍希望跟青年朋友們分享這個我認為非常平淺的道理:任何學生只要走入到政治生活,採取政治行動,就應該跟任何其他公民一樣,有勇氣承擔起「成熟公民」的公眾檢驗。要知道,學生運動的「純潔」與「自主」不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內在本質(妳應該要勇敢地說出口:「我不是弱者,我無所畏懼,我不需要這種保護」);而是一種必須通過集體努力、通過學習與思辨的試煉才能獲得的「成就」(achievement)。
任何學生都有聲稱自己「再現」野百合的權利,任何人也都有權利去對學生做出觀察與評斷。但是,所有的人,只要他/她進入了公共場域,都需要透過對話的誠意來證明自己所言的真切性。
我離學生很遠,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是如何看待「當代學生」這個共同的資產,想要用什麼樣的姿態展現出它更讓人期待與尊重的內涵。但是,我寧願相信。相信當代的年輕人跟當年自由之愛、野百合學運時代的年輕人一樣,身上還是存活與激盪著那種隨時願意以熱情與理性捍衛進步的青春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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